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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3 章

    此时,迎亲队伍已经走到小平台的位置了,一路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。除了轿夫和喜娘,龙府特意派了好些妇人跟随花轿队伍行走,一路上给路人分发喜糖让大家沾沾喜气,不少孩童为了糖果也一直跟到山上来。宾客们看到这光景都纷纷笑称新娘是带子之命,看来很快就能怀上贵子了。老太爷龙飞帆听后高兴得合不拢嘴,不住笑道“承客贵言”,又亲自把这事告诉了年近九旬的曾老太爷龙銮,逗得他高兴不已。

    人人都面带喜色,而花轿中的新娘自然也对自己的未来夫婿十分向往。这位大少爷龙赜是龙飞帆最看重的长孙,一表人才且颇有头脑,是南城人人口中的栋梁之才,可惜……盖头下的任娴有些忐忑,自己家道中落,不知道龙赜还有龙家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落魄大小姐呢?这门亲事说好听是她嫁入龙府,实际上是龙飞帆“买”回来的孙媳妇,急需钱财度日的任家拿到的彩礼就是任娴的卖身钱。

    当媒婆上门说亲时,任娴还不太想答应。倒不是不向往当龙家媳妇,毕竟自家已经破落,双方家庭相差太多,这点自知之明任娴还是有的。可看着从前养尊处优的父母一下子变得为两顿温饱四处奔走,还有家中几个吃不饱饭的年幼弟妹,任娴只能点头了。

    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,任娴既有期盼又有不安,只能攥紧了衣摆默默祈祷着。“山神保佑,希望龙家大少爷会像传闻中那样绅士温柔,希望我在南云台的日子不会太难过,希望我俩夫妻和睦……我不求他对我一心一意,只求他能尊重我、保护我就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新娘子到了!”

    伴随着长长的吆喝声,花轿落地了,任娴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在喜娘的提点下,新娘下了花轿,由喜娘背着进了前院,宾客们道贺之声不绝,让盖头下的任娴更加心慌。好不容易双脚落地,一条红绸马上就被塞进了任娴手里,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,一旁的喜娘小声提醒道:“新娘子要握紧红绸,掉了不吉利。”说完就扶着任娴慢慢往前走。任娴抓紧了红绸,虽然盖头遮住了视线,但她可以感觉到红绸的另一边有人,想必就是大少爷了吧!

    往前走了十来步,喜娘停下了脚步,松开手退到一旁了。任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,周围嘈杂的人声加深了她的不安,她从没出席过有这么多人的场合。在管家的呼喊声中,新人完成了拜堂仪式,红盖头被掀起,任娴抬眼看清丈夫的脸那瞬间,心里就凉了半截。

    眼前的龙赜虽是一身新郎官的打扮,衣衫却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一丝不苟,倒像是跟人打过一场的感觉。让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,看起来大少爷并不赞同这门亲事,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和不耐。即便是这样,他还是跟自己拜堂了,看来是被老爷子强迫的。

    在茫然和失落交织的心绪中,任娴强打着精神完成了敬茶等仪式,然后被一群老妈子簇拥着回到了后院的新房。众人离开后,新房内只剩下任娴,房中的喜庆布置让她坐立不安,她已经可以想象到余生要在这个房间里卑微孤独地渡过了。任娴左思右想,还是决定先不要那么悲观,或许大少爷只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才不高兴了呢?她仍记得上花轿前母亲的细细叮嘱,在当今西洋新思想对传统文化的冲击下,像龙家这样老一派的家族肯定是站在传统文化这一边的,只要任娴遵照三从四德好好服侍夫家,这样在龙家才能站稳脚跟安然度日。自己已经嫁入了龙家,惟今之计只有做好妻子的本分,希望大少爷能看到她的好。

    一切希望都在嫁入龙家的一个月后落空了。任凭任娴如何小心翼翼地侍奉和讨好,龙赜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,更别提夫妻之实了。可能考虑到任娴也是身不由己,起初龙赜对她置之不理,任娴只是备受冷落,日子尚且过得去;后来夫妻不睦的现实摆在眼前,长辈理所当然地对两人说教一通,之后龙赜内心的不满和怒火达到巅峰,但他理智尚存,仍只是把一腔怨气憋在肚子里;直到听闻心上人甄小姐与一留洋学生情投意合喜结连理,龙赜彻底失去了理智,荒废工作没日没夜地酗酒不说,还开始对前来慰问关心的任娴动粗。

    身为妻子,任娴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,可因着龙赜对她的厌恶,连带着大太太和大老爷也不待见她。日子久了,就连龙飞帆也对她久久无法让龙銮抱上玄孙而心生不满。主人们对任娴的眷顾少了,下人们自然有样学样,变着花样来糟践她。任娴在龙家的日子苦不堪言,看上去是豪门少奶奶,实际上过得连仆人都不如。

    事实上,任娴也想过离婚,但那个年代仍是由保守思想占据上风,她也不知道离婚后自己要如何维生。让她为难的是,娘家也因为龙家的压力一直催她赶紧生孩子,更别提离婚的事了。在传统思想的影响下,任娴只能咬着牙忍受龙家的种种不公待遇。

    两年后,龙銮去世,享年九十一岁。在那个年代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喜丧了,然而龙飞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父亲享受到五世同堂的福气,没能让曾老太爷抱上玄孙的罪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任娴身上,她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。从前仆人们最多只是嘴上埋汰任娴几句,如今老太爷动了怒,在管家的默许下,任娴的待遇一降再降,剩饭馊菜是家常便饭,有时甚至没有给她供饭食。龙赜似乎也被太爷爷的死冲击到了,对任娴动粗变本加厉,不仅没人劝阻,就连伤也不给她医治。用大太太的话说,任娴就是老太爷买回来的婢女,老太爷抬举她给大少爷暖床,可既然她不中用没办法让大少爷满意,那跟普通的仆人也没什么两样,龙家要她死她就只能死。

    龙赜的拳打脚踢、龙家人的冷言冷语、仆人们的讥讽谩骂、缺衣少食的日常生活……生不如死的日子让任娴苦不堪言,在绝望中,她想着不如随曾老太爷一并去了,至少能搏个贤良名头葬入龙家坟地。龙飞帆至少念着自己这一点好处,日后会对自己娘家稍加关照。

    某个晴朗的夜晚,龙赜依旧在外酗酒不归,众人都已安然入睡,南云台里只有几处主楼挂着灯,还有三五人在各处巡逻。今晚的饭菜依然是残羹剩饭,任娴没有心情管这些。她自己打来一盆水洗了脸,换上喜欢的旗袍,梳好发髻戴上几样喜欢的首饰,对着镜子化了个遮挡脸上淤痕的浓妆。穿上鞋子,任娴躲开巡逻的人蹑手蹑脚来到厨房外的水井旁。她想过了,若是在卧室上吊闹出动静太大,怕是会惊动大太太他们,到时死不成还要被他们阴阳怪气地数落死在后院里不吉利;投井是个不错的选择,至少这口井每天都有人在用,天亮就能被仆人发现她了,也好恶心恶心这些拜高踩低的仆人们。

    借着皎洁的月光,任娴坐在井沿上,转身双脚跨进了井里。正当她鼓起勇气跳落时,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她,并将她拽回了地面。任娴惊呼,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,而眼前救她的人是一名年轻男子,一身黑色道袍,头上扎着道士髻。龙飞帆极重孝道,龙銮过世后他请了和尚到家里为他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,希望老爷子早登极乐。后来家中不顺,龙飞帆听风水先生说有小人阻挡老太爷成佛,需要请道士到家里作法驱赶小人,想来这就是那位道长了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年纪轻轻的,怎的如此想不开?”道长和气地稍稍安抚任娴:“别怕,你若大声喊叫必定引来众人。大宅深闺人言可畏,到时我俩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。在下道号元绪,是老太爷请来作法的,不是什么贼人。你答应不喊,在下就将法术解开让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任娴只能点头,元绪一挥手,她马上感觉喉咙一轻。“谢、谢谢道长……我、我也不想死,可我现在也没有活路可走了。”在关键时刻被人救下,任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,尔后又是愁眉不展。即便被救又如何,重新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中吗?

    元绪叹了口气: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龙宅富贵豪门,人际关系复杂,一些琐事在下还是听闻过的,想必你就是大家口中那位不祥之身的少奶奶了吧?在下看你面相也不像是短命无福之人,自寻短见实在是下下之策。在下一介方外之人,不好评判红尘俗事,今夜出来散步偶遇少奶奶便是缘分。既然你我有缘,不知能否听在下一言?”

    受惯了仆人的冷眼,这会元绪以礼相待,倒叫任娴有些受宠若惊。“道长请说。”

    “曾老太爷性格温和,是有福之人;他在,这南云台便子孙兴旺,家业丰厚。现在他老人家走了就轮到老太爷守望儿孙,福荫后人。在下实话实说,老太爷的命格太硬,脾气也硬,这对子孙后代是极为不利的。大少爷和少奶奶之间夫妻不顺遂是由此而来,龙家整体不顺也是,并非少奶奶的缘故,你无需自责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……没能生下一儿半女,让曾老太爷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,还是让他们失望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巴掌拍不响,这生孩子是妻子一人努力就能行的吗?长辈们疼爱大少爷,明知是他的错却把责任推给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弱女子,纵使在下不想管红尘俗事也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了。”

    听得元绪为自己打抱不平,任娴心里一下子觉得好多了,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,原来自己的委屈也是有人懂的。

    见她心绪得以抒解,元绪也放心了。“在下身无长物,仅有几分道行修为可以为人算一算前途,不知少奶奶可愿一试?”

    任娴想了想,拔下发髻上的黄金簪子双手奉上,那是任家特意留给她的陪嫁之物。“若道长不弃,请帮我算一算吧!”

    元绪轻笑摇头:“都说了你我有缘,便不需这俗物了。”说罢便仔细打量起任娴的面相:“天庭饱满,鼻头有肉,颧骨中正,是旺夫富贵之相,龙家的问题怎可能会出自你身上?让在下再看看清楚……噢,原来你此生有两段姻缘,第一段是要偿还前世的孽债,所以会有过得点苦,还完债就会好的,你要挺住;第二段才是你的正缘,夫妻和睦,儿孙成群,富贵平稳,安享晚年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还会再嫁?”任娴惊得睁大了双眼,还有几分不信。眼下自己还被困在龙家,哪敢想更长远的事呢?

    “你不信在下么?”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,只是觉得……有点遥远。”

    “不信?让在下看看你的掌纹。”

    任娴伸出手,雪白的手臂上几块淤青尤为显眼,元绪皱眉:“这是大少爷打的?他也太狠了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,都习惯了。”任娴下意识地要收回手挡住淤痕,却被元绪紧紧地握在手里。她脸上发烫,除了挨龙赜的拳头,她还没有跟哪个陌生男子如此亲密过。

    “看你不信吧,掌纹这里是清清楚楚的,你之后的丈夫才是你的正缘,大少爷只是过客而已,你不必把他放在心上。”感受到她的尴尬,元绪若无其事地放开她的手,掐指一算:“你的孽债已经还得差不多,听在下一劝,姑且再忍一些时日吧,第一段婚姻不会太长久了。老太爷命克子孙,大少爷寿数将尽,届时你就得自由了,何必因一时困窘投井绝命,枉费了来日的大好姻缘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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